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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彩虹屁和咬人都是一绝



她听到人声鼎沸里她的名字被一遍遍重复,渐渐地她不再能对自己的名字给出回应,而趋近于给出这个符号一种机械式的表情,给出某些声音回应。


那是一种类似于老唱片和留声机交错时产生的频率很低的振幅,是介于沙哑和洪亮之间的低沉,但不压抑并且清朗,可以在修音几百遍之后还能在第一个字符流动的时候就足够识别的那个声音。


她记得许多年前的傍晚这个声音还有一点青涩的昂扬穿透由青春期女孩儿的聒噪和中年女性琐碎的叮嘱构成的一片嘈杂,让华灯初上的北京深秋有了一种遥远的回应,像是夕阳西下走在回家路上抬眼看到的,属于那扇窗内亮起的一盏灯,没有温度,却很温暖。


她听到很多声调呼唤这个符号,她不知道名字从哪一天起变得如此符号化,最开始是带着欣喜惊讶和多年求而不得后的完满,后来会有无措和彷徨,普通人在被叫名字的时候会回头看,会出声回应,在看到名字的时候会停留会注视会思索和探寻,一开始她会认真的看这个名字被放在怎样的位置和怎样的词汇关联,开始她喜欢那个人的名字和她放在一起,因为有太多可联想的空间了,比如第一次练习公司设计好的签名,两个人一起把名字和少女喜欢的图案拼装在一起练过上百遍,她们的名字和她们的坐姿一样挤在一起摆的端端正正亲密无间,比如在候场的后台没有足够的外套两个人在一件大衣里裹紧彼此取暖连脚趾头都蜷在对方那一边,比如某次突然停电开始两个人在一床被子下紧握双手,她能闻到同款洗发水从对方身上飘散出来后又有点陌生的气味,比如在练习室里关了灯跳到脱力后一起倒在墙角静静喘息。


还有吗?太多了,只要开始联想,她就不太容易收回思路,她比较喜欢在辗转各地的航班上吃了褪黑素之后等待入睡的时间里闭着眼想,然后褪黑素发挥作用的时间就会短好几倍,睡意来的很快,也有好梦等她,醒来的时候可以不空空荡荡的失落,不会有比睡前更疲惫的错觉。


她觉得生活太不可控了,大概从那场比赛开始,她就不再能笃定自己是个唯物主义者,之前在首尔时,女孩子们一起去南山祈愿,她只觉得是个消遣的去处,她不信鬼神也不觉得有什么冥冥中的力量会把自己推向一个确定了的方向。但后来,每逢传统节日她会郑重的祈愿,会到某些传闻中非常灵验的宗教圣地虔诚的朝拜又还愿,没有一件事情叫她不忐忑,除了那个人。


她想没有一个真正纯粹的灵魂愿意走这条路,有时候她也嗤笑自己爱虚荣,爱追捧,爱光鲜亮丽,爱最多的人恭维,所以才要承担那些肮脏的丑陋的栽赃污蔑揣测编排。但有真有假,有的时候真的恶臭不堪,她可以置身事外不是她更高洁,只是她有随时抽身的能力所以可以不必做一些事情,如果她觉得无伤大雅,脏一点也没关系。


但她总觉得有那样澄澈的眼神的人不会太复杂,多数时候那个人都是安静的,坚定的,温柔的,倾听着,陪伴着,会为她心焦为她忧愁。


如果觉得一个人特别,如果觉得一个人的情绪值得被关注,那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她们把这天时地利人和的温床拓展的无限宽广,她听着同辈,前辈,后辈,偷偷恋爱又匆匆分开,有时候看她们的眼泪都觉得廉价,时间太短不值得,对方太浅薄不值得,大家都有好皮囊,那皮囊就不稀奇。有谁比得上那个人,光源稳定炙热,浓烈厚重,历久弥新。她觉得她拥有的就是最好的,她心满意足还沾沾自喜,不必吃太多苦,年少时身边的人就是最完美的灵魂伴侣,她们的灵魂休戚与共,疼痛和欢愉都像连体婴一般,除了她们谁都不配谈感同身受,因为只有她们的命运被结了网一般细细密密的织就在一起,她心里觉得这网是红线编织的,别人只有小指上的一根,她们有千丝万缕。


她似乎也不太清楚成名的代价是什么,她想念还能躲在一起取暖加油鼓劲的日子,她记得天寒地冻穿短裙下雨天还要在地上摸爬滚打,回到后台拿着毯子裹住她的那个人还是湿漉漉冷冰冰,那时候还没有许多要应承的饭局,老男人油腻腻的眼神像透着目光舔一样令人不适,那个人牵着她的手她就无所谓,还愿意在这条路上踉踉跄跄的走,家里偶尔还是会试探着伸出橄榄枝,问她要不要回家过过看,没人簇拥也至少没人诽谤,年少一点的时候家里的措辞是怕前路黑漆漆她受了委屈,那时候她想,回去意味着没有那个人在人生里,这才最委屈。后来舆论水深火热,她们窝在新家的沙发上一起看微博里粉丝吵架,开始那个人垂着眼睛说抱歉,后来两个人倒是一起惊奇于粉丝的措辞体系的繁复新颖,她还能笑着说如果是她这辈子也想不到这么多词用来骂人,她们似乎在变得刀枪不入,又或者是疤痕积累的多了会变得迟钝,还是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则就是,在一起。


刺耳的声音越多她就越像在大海里只有这一枝浮木一样无法松弛,走在机场,各种活动,偶尔的私人行程,跟着她的人有些无孔不入,她听她们叫她的名字歇斯底里,xuanyi两个音调的排列组合光怪陆离,她在试图给出回应的同时调用自己熟练的表情管理,但越发慞惶,她需要另一个人在身边的心情越迫切,时间和日程的切割就越吝啬,团聚的日子让她踏实却不敢入睡,睡眠太铺张浪费了,看得见摸的着的祈盼太宝贵,不想错过一分一毫。


美岐。


她听见自己唤那个名字的声音,还是被人称道的甜,希望那个人也觉得甜,她知道她一定喜欢。也许这个世界上一切都会变,她觉得她的心上人不会让她被遗落在这些变化之外,她会和她一起走在这些喧嚣之上,她们是被外力作用下生生挤在一起的两座孤岛,外力越凶猛她们越紧密,跳脱在规律之外,但还在常识之中,这世间所有歌颂默契和隽永的篇章她们都贴合,不朽和她们的名字放在一起就是相得益彰。




那她最怕什么呢?




她年少开始的渴慕一分为二,其中一分就是她生命洪流里共生的浮木,她已经切切实实的抓住了,另一分是人群的簇拥。那时候她年轻,不懂向往着的东西会让她做个非此即彼的决定,直到她眼睛里的情意也出卖她,直到戴两个口罩一副墨镜,帽檐压低到鼻尖,衣服裹到脚踝也容不得她牵着那个人的手去逛超市给家里的小狗添一份牛肉粒给自己的冰箱填满牛奶,直到她只是想要在那个选择困难的家伙终于选好了第二天早上吃的吐司的时候给她一个颊吻。


她头一回害怕自己的名字和那个人并在一起,然后她们一前一后被叫进了总部顶楼,她听见老板责问她的不知分寸,没人在意她和谁在一起,她爱谁挂念谁,但合约履行到第八年,两个人都快在各路报道里绝缘,粉丝还是容不得她们属于彼此这件事情。


她听见盈利听见商业价值听见通告听见购买力。


她知道她不该要求别人在意她的喜怒哀乐。


那个人低着头不说话,牵着自己的手一反常态的冰冷,虽然力道依旧,但她蓦然想起她从来没有问过,事业和她在那个人心里哪个更重要,她之前认为那是最不识好歹的刁蛮女友才会问的愚蠢问题,她意识到在此时此刻这个问题的答案影响着她的生杀大权,她听见那个人说知道了。


她在如擂的心跳声要击晕自己的时候听见那个人说她们不会分手。


但她也听到那个人说以后会谨慎一点。


她不想追究刚才涌上心头的那个问题的最终答案是什么,她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是她头一回觉得自己怯懦,她知道在常规设定下她应当是理性成熟的,她年长于那个人,她扮演的角色是安抚镇定,她的情绪不能比那个人更激动,不然那个人也会慌的。


如果不是那个最佳新人女演员的颁奖礼,她想她永远不会再想起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像履行所有工作一样背了获奖感言,穿了合作品牌定制的礼服,然后她听见主持人叫了那个人的名字,那个她在一切可以回味的时候咀嚼过千万遍的名字。


她看见那个人有一闪而过的错愕讶异,但她不知道是不是她日渐精进的演技造就的,她的获奖感言和她平日作风一样措辞朴实又简短,甚至有点口语化,但她不确定这是她了解的那个人还是被期待看到的那个壳子。


她听见道歉,听见感谢,听见解释。


但她只是常常想起那个问题。


家乡的机场从五年前起就不再是个单纯的归乡驿站了,即使是私人行程也逃不过长枪短炮,她从飞机舷窗望出去的碧海蓝天让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也可以回到小时候,左手边的那个人戴着眼罩睡的沉,她能陪她回来贺母亲的生日,似乎是下一站的开始了。


出vip通道的时候她觉得今天人似乎有些多,一时间以为还和公开行程一样要那个人反手牵了她,挽上那只手臂的时候她看到有光闪过,但还来不及反应,就有更多的手机举起朝向她们,她们匆匆上车回到家,再拿出手机看微博的时候,热搜已经热火朝天,私人行程,母亲生日也被人肉出来,有更多的照片不断被放出,有她们在海外旅行的,有在国内逛街的,有她在洛阳的,有上次那个人在海口的,似乎要剥去一切关于好友的伪装的证据都在努力拼凑事实,她们相爱,她们在一切不需要被人知道的时间和空间里分享着对方。


助理打来电话,紧接着是经纪人的,老板的,似乎没有什么能平息,也许可以强行解释,也许可以由公司发公告,也不是没有保全的办法,但所有前提都指向她们要分开。


她看到那个人焦虑的在房间走来走去,看到她把手机解锁翻看又心烦意乱的甩开如此重复几遍,看到她不断接听电话又有些语塞最终也没有说出几个句子,她看到她走过来问她,要不先暂时分开,只是权宜之计。


绝望终于铺天盖地的卷上来,她终于得到了她的答案。


她不要权宜之计,她知道权宜之后就是妥协,她们还有好几年的合约,那个人还有许多勃勃的野心和向往的前路,她变成了她可以舍弃的把柄,却不再是软肋。






她赔了不大不小一笔钱,她换了妆容,一些人能认出她是旧日明星,更多人只觉得她是普通的漂亮女人,她名下有一家画廊,还有一家成衣店,她开始画一些设计稿,多数时间在不同国家漂泊不定,她的生活足够衣食无忧,她的浮木断裂了,但她的大海也干涸了。她不再需要浮木了,也许,她这样想。


所以当又过了一些日子,在蒙特利尔街头,那个人站在她面前,告诉她,觉得她是生命里的不可或缺的时候,她也这么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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